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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
是那掳走了纳罕宝儿的男人！
是那长着一双比女人还妖冶眼睛的蒙面男子！
过往的记忆一下子在脑海中涌现，沈静月惊得忘了回避。她定定看着这顶白纱小轿子越过自己的身边翩然远去。
沈静月半天才从地上起身。她回过神来，几乎是头也不回仓皇离去。
今日她发现的事情太过震惊了。这男人是什么身份？为何在秦宫中？他为何要掳走纳罕宝儿？现在纳罕宝儿在何处？他为何要与龙墨炫作对？
无数个念头在脑中纷乱而过，她越发觉得入宫是踏入了一个极深的水中……
……
白纱轿子走了很远。徐长卿垂眸不知在想什么。他忽然问身边的道童：“方才经过有一个女人，你觉得奇怪吗？”
道童茫然：“仙师，方才有很多宫女。您说的是哪个？”
徐长卿眼中浮起疑惑，半天才淡淡道：“罢了，没事。”
话虽如此，他眉间却暗暗皱眉。刚才惊鸿一瞥过后，他只觉得跪在墙角根的宫女有点面熟，但那张脸实在是太过平凡了。他根本想不起哪儿见过的。
罢了，他的敌人太多太多了，不需要去注意一只蝼蚁。
……
沈静月到了秀女宫时，还未入宫门就听见里面有人在哭喊尖叫。不少宫人纷纷进去看热闹。
沈静月跟着她们悄悄进去。到了秀女宫的大院子中，只见一堆秀女正围成一圈。沈静月犹豫了下，悄悄上前看了一眼。
只见在圈子里有位少女满脸红疹子，跪在地上哭着。旁边的秀女们议论纷纷。
“哎呀，好可怜，怎么脸上起了疹子，这二选过了都没用。肯定要出宫。”
“就是，这样子好吓人。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听说是胭脂水粉过了敏，可是她胭脂水粉都是自己带入宫的。怎么早不出事，现在才出事。”
“她说是……是有人害她。跪在这儿一个时辰了，要管事嬷嬷替她做主……”
“唉，真是事不断。”
“……”
沈静月看着那跪在当中的少女还在哭泣，便悄悄绕了过去去寻沈静蓉。
沈静蓉正在大屋中对镜梳妆。她神色惬意，往脸上涂着香膏。在她身边还有两三位秀女，正在围着她讨好说着话。
沈静月看着沈静蓉这个样子，心中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她可是在宫中过得风生水起，一点都没有受外边影响。
沈静蓉正在说话，眼角看见沈静月。她目光山闪了闪，对围着自己的秀女道：“哎呀，我的老乡来了。我去去就回。这几件花钿是我贴身用的，不值钱但胜在精巧，妹妹们拿去玩儿吧。”
几位秀女都是过了二选的，但相对家境贫寒。她们巴结沈静蓉不过是因为知道她与龙墨炫有亲眷关系，而且秀女宫的管事嬷嬷对她明显多加照顾。
几个秀女欢天喜地拿了沈静蓉给的花钿在自己的头上比划着。沈静蓉趁机悄悄拉着沈静月到了秀女宫后院的一角说话。
沈静月看了她一眼，道：“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你倒是做得很顺手。”
沈静蓉嗤笑：“不过是不值钱的玩意，随手一丢就可以聚势何乐不为？我发现秦宫中的秀女大部分都很穷，啧啧，一点点小恩惠就感激不尽。”
沈静月淡淡道：“你也别小看了她们。身份贵重之女还是有的。小看他人说不定会让你陷入险境。”
沈静蓉失笑：“大姐姐在关心我吗？”
沈静月看了她一眼：“你没看见外面那秀女就被人整了吗？”
“知道。那秀女叫做杜秀儿，因为长得美，被同屋的秀女嫉妒。半夜在她睡着的时候下了可以毁容的药粉。”沈静蓉轻描淡写道，“唉，其实我看着她长得也不怎么样，不过是因为背后无人才有人敢下手吧。可惜了，才刚过了二选就得被赶出宫外去了。”
沈静月心中倒吸一口冷气。听沈静蓉这么说她应该是知道事情原委了。不过她竟然如此漠然，看样子她比自己想象中更适合在宫中生存。
沈静月定了定心神道：“今日来是告诉你，我入了茶水房当了女官了。”
“哦？”沈静蓉眼中亮了亮，多了几分兴趣：“我就知道大姐姐一定没问题的。是几品女官？”
沈静月本来不想告诉她，不过想想自己没有隐瞒的必要。
“三品。”她答道。
沈静蓉惊了：“三品！这可是女官入宫最高品级！大姐姐你……”
沈静月避开她过于热烈的目光，淡淡道：“也许吧。你今日二选过得如何？”
沈静蓉还沉浸在沈静月入了三品女官的惊喜中。她道：“没什么的，今日就是验身，有几个秀女被验身的嬷嬷弄得哭着跑出去了，然后就被赶出宫了。”
沈静月忍不住问：“你怎么过关的？”
她可是知道沈静蓉早就不是云英未嫁之身，甚至还有过未成形的孩子。
沈静蓉笑了笑：“还能怎么过关？事前塞了大把银票自然是什么事都没有。”
沈静月点了点头。她就知道是这样。
沈静蓉又道：“我见到了淑妃，果然是宠冠六宫的宠妃，手段就不一样。”
于是她细细说了在二选中她如何挑秀女，如何将一些资质不错的秀女赶出宫去。末了，她忧心忡忡道：“我瞧着这淑妃早晚会针对我。到时候大姐姐要帮我才是。”
她说着楚楚可怜地看着沈静月。
沈静月自然不会因为她这幅样子可怜她。她淡淡道：“你放心吧。她不敢轻易对付你。”
沈静蓉破涕为笑，拉住沈静月的长袖，撒娇道：“我就知道大姐姐一定会照顾我这个唯一的妹妹，是与不是？”
沈静月不动声色挣开她的手，冷淡道：“我答应你入宫，可不是为了替你收拾烂摊子的。”
沈静蓉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为了报仇。我听宫里的人说了，秦国皇帝今年就要攻打周国了，趁着周国内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对了，大姐姐的报仇计划是什么呢？我怎么都想不出来。大姐姐不过是一介弱女子罢了，又不能左右朝政……除非你如我般入宫选为妃子，宠冠六宫。”
沈静月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事不需要你操心。你想进宫如今已遂了你的心愿你便管好你自己罢了。如今我在宫中，除了打听消息外能帮你就帮衬，不过我不是为了替你收拾烂摊子的。”
她的目光渐渐严厉：“若是你想要利用我当你的垫背，到时候我不会承认与你有任何关系。”
沈静蓉轻笑：“大姐姐真是多心。若是我出事了更不可能牵连你。因为我还想靠着你脱困呢。”
她轻声道：“既然大姐姐不肯说如何报仇，那我们姐妹两人便各安天命吧。”
沈静月想要说什么却又住了口。她道：“我回去了。三选后我再来看你。”
沈静蓉半真半假叹道：“宫中有姐妹帮衬真是好呢。大姐姐要多多看来我才是。大姐姐也记得将来在皇上面前多多为我说好话。”
沈静月要不是熟知沈静蓉的品性，这一句差点就当了真。
正在这时，前边传来喧哗声。沈静蓉细听了两句面色剧变。她立刻将沈静月推了一把：“她们冲着我来了，大姐姐快躲起来。你我关系不要让她们知晓。”
沈静月看了她一眼，道：“你多多保重，有事让人递消息。”
沈静蓉只是催促她赶紧走。沈静月头一低从侧门匆匆走了。她走到了拐角，想了想躲在了一丛树丛之后。她悄悄看去。只见沈静蓉很快被一群嬷嬷与一群秀女们围住了。
沈静月皱了皱秀眉，这个阵仗还真吓人。一般少女早就被吓哭了。沈静蓉到底是得罪了谁？怎么突然就针对她了呢。
沈静月按耐下心思看去。只见沈静蓉面色不变地由几位秀女推搡着到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跟前。
那嬷嬷大约四十几岁，满脸皱纹，稀疏的眉毛细细画地挑起，显得十分刻薄。
沈静蓉被逼着跪在了那嬷嬷跟前。
那嬷嬷尖着嗓子冷笑：“哎呦，这不是沈二小姐吗？突然行此大礼老奴可是担当不起啊。”
沈静蓉动了动跪疼的膝盖，不紧不慢道：“哎，马嬷嬷您担当得起的。毕竟您在秀女宫中德高望重，就算是小女跪死在您面前，您也受得起的。”
马嬷嬷听了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过很快她冷笑：“少拿死不死的来威胁老身。别以为你是龙大将军的小姨子就可以在宫中目无法纪。你招吧，杜秀儿的脸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下了药？”
沈静蓉听了，笑了笑：“马嬷嬷，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杜秀儿与我又不是一个屋子的。她的脸出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马嬷嬷冷笑：“就知道你不承认。这个东西是你的吗？”
她说着丢了一个胭脂盒子在沈静蓉面前。沈静蓉看了一眼，是她的百花玉露膏。她眼中闪了闪，道：“是啊，这是我的又怎么的？我还觉得奇了怪了，怎么我带进宫的三盒就少了一盒，原来是在这儿啊。”
她说着就要去拿。
马嬷嬷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我带人搜了屋子，从杜秀儿的床下搜到了这盒花膏。你这个花膏有问题，你说吧，是不是你害得杜秀儿脸都烂了。”
四周的秀女们闻言一个个都幸灾乐祸看着沈静蓉。
沈静蓉不吭声地跪着。
不远处的沈静月眉心越皱越深。很明显沈静蓉被人陷害了。又不是一个屋子的，杜秀儿与她无冤无仇的，她弄烂杜秀儿的脸做什么？
看来这一届的秀女们之间的争斗简直比女官选拔还厉害百倍。沈静蓉还没过三选就被人陷害。
沈静蓉还在沉默，那边马嬷嬷以为她心虚了，得意冷笑：“说不出来了吧？来人，把她押入宫正司好好问清楚！”
众秀女听了倒吸一口冷气。在宫中，宫正司是犹如地狱般的存在。一旦进去就不可能全手全脚出来了。就算沈静蓉是被冤枉的，马嬷嬷要针对她只消把她送进去后，然后她三选就再也无缘了。
沈静蓉继续沉默。
旁边的秀女们开始议论纷纷。
“想不到是她！”
“秀儿妹妹好可怜啊，脸都烂了，只能出宫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唉……”
“……”
马嬷嬷此时连声唤人：“来人，把她送入宫正司！让她好好招供到底为何要害别的秀女。”
沈静蓉此时终于抬头。她一双妙目阴沉沉的，犹如从地底出来的女修罗：“马嬷嬷，我劝您三思而后行。是不是我害了杜秀儿您心里没有数吗？我与杜秀儿不在一个屋子，就算半夜摸进去，岂能在不惊动一屋子别的秀女给她下毒？就算是我，我为何害她？我不认识杜秀儿，与她无冤无仇。这分明栽赃嫁祸。请马嬷嬷三思。”
马嬷嬷看着她的眼神，心头跳了跳。她还从未在一位少女脸上见过这样阴测测的神气。她头突突跳，隐约有点后悔。毕竟这事的确是栽赃嫁祸，不过背后之人要沈静蓉倒霉，还许了她重金。这事她硬着头皮得得做好，最起码不可以让沈静蓉过三选。
想着，马嬷嬷咬牙冷笑：“来人，还愣着干嘛？把这狡辩的女人带去宫正司！”
左右应了一声就去拉扯沈静蓉。
沈静蓉一把挣开，柳眉横竖：“你们动我试试？不知道我是谁吗？就算入了宫正司我也会走出来找陷害我 之人算账！”
“你？！”，马嬷嬷冷笑，“你来不及搬救兵了！”
“马嬷嬷！”张嬷嬷终于闻讯匆匆而来。她脸色十分难看：“马嬷嬷这是做什么大动干戈？”
马嬷嬷今日势必要将沈静蓉拿下来，对这张嬷嬷道：“张嬷嬷这事你不用管。我知道你偏袒这小丫头，不过她今日犯了事，不去宫正司走一趟是决计不成的。”
张嬷嬷脸色越发难看了：“就算是秀女犯错也有一套规矩，马嬷嬷这是一意孤行？小心我告到了内务府王公公去。”
马嬷嬷闻言面有惧色，不过很快她咬牙：“来人，带下去！”
“你！”张嬷嬷气得脸色发白。
马嬷嬷这个样子分明是不给她任何面子，而且看样子今日沈静蓉要倒大霉了。
“慢着。”
一道温和却严厉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带着天生的威严，令众人不由循声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