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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千驰的话，一字一字，像珍珠落入玉盘，清晰无比。
就连每一个标点符号都砸进了裴念晨的耳朵里，将他的尊严以及对那十六年的执念都砸得支离破碎。
裴念晨突然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虽然他讨厌死了盛千驰这副高高在上的胜利表情，也讨厌死了他说出的每一个字，但偏偏每个字都像刀一样，深深插进了他的心窝。
是的，盛千驰说的没错，别离七年再重逢，他唯一能够牵住顾佳音的东西，就是那十六年的情感，他都没来得及为她做一件事。
哪怕，是一件小事。
反而是在她最需要帮助和庇护的时候，他离开了。
一直守护她的是盛千驰。
他对她的感受还停留在七年前，而盛千驰囊括了所有，所以他才能够及时抢到了暮光庄园，以此来换她回去。
而他除了拉着那十六年的回忆来挽留她，真的什么都拿不出手，更污浊的是，他让秦雪瑶怀了他的孩子。
裴念晨英挺的身躯，立刻在宽阔而显空旷的办公室里，绷得笔直，僵得像一尊风化的雕塑。
而盛千驰嘲讽地勾起唇角，笑了笑，便不再理他，而是低头继续工作。
……
裴念晨从盛氏大楼里出来的时候，天空继续向下阴沉，但还没有雨滴落下来。
刚刚在盛千驰的办公室里，他说不出一句话，也找不到再谈判下去的一点点理由，就那样在盛千驰似嘲讽似得意的目光里，转身离开。
他抬头望向天空，乌云蔽日，沉闷压抑得像他此刻的心情。
十指覆上英俊的面庞，冰冷的泪水便顺着指逢滑落下来。
她真的爱上盛千驰了吗？
他反反复复问自己这句话。
他的女孩，他的至宝，现在要属于另一个男人了吗？
不，怎么可以？
那是他的顾佳音，是他的顾佳音啊。
不论她活着，还是死去，都应该是他的顾佳音啊，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属于别人，更可怕的是她的心不再属于他。
浑浑噩噩的，迷迷乎乎的，他开着车，再次来到了陆惜娅的公寓楼下，在车上抽了一根烟，然后推门下去，上楼，敲响了房门。
是陆惜娅开的门，她看到站在门外的高大英挺却也满面冰寂的男人，微微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再见陆惜娅，裴念晨也不知该说什么，那天，他给了她一场难堪，他错了。
空间静默了几秒钟。
裴念晨主动打破沉默，“她在吗？”
陆惜娅点头，“在。”
说着，她让开了道路，裴念晨就携着一身孤冷进入了房间。
……
莫钧推开盛千驰办公室的门，低声汇报，“驰少，裴念晨又去找顾小姐了，要不要……”
“不用。”盛千驰漫不经心地抬眸看了一下，“把所有人都撤了。”
就像是早已布下了宏伟蓝图的王，他胸有成竹，今晚她必然会回到他身边。
昨天他就笃定地这么认为，今天不过是给她一天整理心情的自由时间。
他不会再派人跟着她，给她绝对的自由。
囚禁一个人，永远不如囚禁一颗心来得有效果，他觉得他已经成功囚了她的心。
她心里明明就有他。
……
裴念晨直接去了顾佳音的卧室，陆惜娅识趣地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故意视而不见放在床上的皮箱，看着顾佳音努力扯出笑意，“佳音……”
顾佳音本来正蹲在地上收拾东西，他的脚步声太轻，她没有发现他进来，所以当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她身体震颤了一瞬。
抬眸看向他，一袭幽冷的落寞。
她第一时间就是转头看向放在床上的皮箱，心底蔓延出丝丝缕缕的疼惜，她终是不愿意伤害裴念晨的，早晨与他说的那些决绝的话，也是想迫他放手。
她缓缓起身，脸色讪讪的，“念晨哥，你……”
何必说话，再说还有什么意义，一个皮箱将结果都显示在了明面上。
她要回到盛千驰身边。
裴念晨转头望着阴沉暗郁的窗外天空，“真要回到他身边？”
“……嗯。”顾佳音沉默了好几秒才轻轻点了下头。
裴念晨收回视线，看着安静地低着头的女人，“我带你出去兜风吧？”
顾佳音抬头看着他，没说话。
她看不到，但裴念晨自己感觉得到，所有的过往都在像潮水一样向后退去，他说，“你回丽城以后，第二天我就连夜出发，执行任务，想来都没有好好聚一聚……”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你不会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我了吧？”
顾佳音很担忧，“念晨哥……”
“放心，”裴念晨快速接了她的话，“我不会再用死来逼你，那天的事，对不起。”
顾佳音放下手里的东西，将皮箱盖子扣好，抬头看着他，“好。”
……
夏日的天空，持续酝酿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到来的大雨，阴云继续向城市的上空聚拢，空气沉闷湿热得像是在蒸桑拿。
裴念晨将车里的冷风开到最大。
此刻，他的面部线条不再像往日一样铁血冷硬，但到底也没有多少柔和，就只是平静。
他在血和汗的厮杀中，浸染了七年，有些气质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他到底还是不得不承认了，七年后的今天，与七年前大不一样了，连他自己都不一样了太多。
他缓缓地发动了车子，尽量用一种缓柔的语调开腔，“想听什么歌，自己找。”
顾佳音坐在副驾驶座上，没有多说什么，伸手去DV里找歌，找来找去，突然发现，里边存放的都是七年前的老歌。
确切地说，是他们曾经一起最爱听爱唱的歌。
曾经，她无数次坐他的车，每一次都是她负责放歌来听，所以这里面的歌，都是她曾经喜欢的。
她忍着眼底深处涌上来的酸涩，放了一首《时光里的你和我》。
在老旧的歌词里，他们沉默。
车子徐徐向前，穿梭在车流里，走过他们曾经记忆中的各个地方。
长街，海边，校园，还有曾经肆意追逐嬉闹的山河。
在逝去的时光里，他和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今天，青春乱了节拍，失去的找不回，得到的又有很多是命运强加的。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顾佳音抬腕看了下手表，已经八点只差一刻。
盛千驰要她八点前回到水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