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与卿同一身

安愉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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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名满天下的云山居士坐而论道,手谈棋局,哪怕败落下风,短时间能应付下来,亦会被天下的逸人志士传为美谈,而眼前的萧奕然,甚至在这场博弈中占了上风。云山居士表情从一开始的气定神闲,到中途的迟疑凝重……论道和棋局已经进行到后半段,表情迟疑凝重的云山居士,不时抬首震愕地望一眼萧奕然。

    一旁观战的众人,亦是望着萧奕然。

    云山居士弟子的冷汗涔涔。

    萧奕然从人们的脸上露笑。

    我熠亮的目光,和微微上扬的唇角……

    ……

    “相爷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吧?”小艾突然在我身侧开口道。

    “当然。”我不否认。

    小艾又道:“比豫王更有吸引力吧?”

    我看着小艾,不语。

    小艾转头看我,皱眉质问道:“你不是已经和相爷在一起了么?这两天晚上,你们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分房睡?”

    我看着小艾半响,才开口道:“相爷应该不会喜欢你管他的床帏之事吧?”

    “哼!”小艾看着我,不愉道:“若非相爷非你不可,我才不会妥协!”

    我看着小艾。小艾盯着我,似警告,又似求肯,“你不要负相爷。”

    我从小艾脸上收回目光,复又望向与云山居士坐而论道,手谈棋局的那个男子。

    那个我根本就无法抗拒的俊美男子。

    ……

    四合院中,海棠树下,云山居士震愕地望向萧奕然,不可置信地确问道:“我朝除了门阀制度官吏任免的这个弊政,丞相也觉得,皇上重文轻武,重农抑商,同样是两大弊政?”

    “当然。”萧奕然从容笑道。

    云山居士落了黑子,这一次,他没有迟疑凝重,他甚至满面喜容,他满面喜容地回答着萧奕然的提问,“丞相问我,觉得皇上重文轻武,重农抑商的政令可欠善妥?近来,我亦觉得弊大于利。云州大陆,强国并立,皇上一味地重用文臣,压制武将,只会令武将心中不服,如何能尽心保家卫国?抑制商业,屡屡对营商收取重税,国家又如何能够繁荣?文臣武将,文可兼治天下,武可安邦定国,二者缺一不可。农商同理,两者相辅相成。皇上若平等待之,胜过打压一方。皇上若能根据不同的时事,因地制宜,更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萧奕然笑望云山居士,“居士的答语,甚合我意。只是,居士这步棋又走错了。”

    萧奕然落棋,白子又吃了云山居士的黑子。

    再不为失棋而表情迟疑凝重,云山居士粗糙的手掌撑着膝盖,他望着萧奕然朗笑道:“失棋又有何惧?若与丞相失之交臂,才是我之大失也。”

    萧奕然的手亦离了棋盘,他笑望云山居士道:“棋还没下完,居士不再与奕然论道和对弈了么?”

    “我已输了,无论是论道,棋艺,还是政治远见,我都输了。”云山居士望着萧奕然,诚恳道:“皇上颁布重文轻武,重农抑商的政令以来,朝中人才济济,放眼都是才高八斗的文臣,而农户的政治地位碾压商人,农户的耕种积极性也得到提高,国家看着欣欣向荣一派祥和,我私以为,只有我看到了背后的弊端,原来丞相早已高瞻远瞩。——丞相拜相以来,虽朝政清明,然而我并未亲眼所见政令出自丞相的口手,今日见到丞相,丞相果然如传闻中的俊雅年轻,我倚老卖老,恃才放旷,亦犯了孔圣人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毛病。”

    萧奕然笑道:“人孰无过,居士不必自惭。”

    云山居士离座,对着萧奕然下拜道:“不才虽落败于丞相,却不敢受丞相之相位。不才愿意追随丞相,辅助丞相开辟太平盛世,成为一代贤相!”

    “居士快快请起。”萧奕然过去扶起云山居士,“人各有志,我心意已决。”

    萧奕然亦对云山居士俯身作揖,“奕然将相位托付居士,望居士莫辞!”

    云山居士望着萧奕然,好久终于道:“不敢辱命耳。”

    萧奕然笑望云山居士,“如今已是九月。奕然最晚明年开春便将隐退。居士虽为高士,却从未进入庙堂接触过政务。他日为相日理万机,所辖繁杂。居士可先为我辅相,待这几个月,奕然一一将手中政要交托于居士。今日已时至午时,我等一起用过午饭,居士便同奕然一起下山吧。”

    云山居士俯身道:“谨遵相爷之命。”

    ……

    午饭是云山居士的弟子,那个叫邵云的少年,和萧奕然厨艺最好的从人元武一起做的。

    午饭摆在云山居士的四合院中。

    坐在主位上的人,却不再是此间的主人云山居士,不,不该再称他为居士,他已从命于萧奕然。他现在是云山先生。

    云山先生请了萧奕然坐主位。萧奕然也不推辞。

    午饭后,云山先生和弟子邵云收拾行李,要离开这隐居之地;萧奕然和从人们,也回去了居住了三天的房舍院落。

    房院中,从人们收整东西,我与萧奕然坐在院中桌旁喝茶,我望着萧奕然,目光依然带着他与云山先生论道对弈,他稳占上风,我望着他时的热切仰慕。

    终于回过神来,我低目不看他,我望着手中的茶盏,眼中带笑道:“不是没有把握降服云山先生吗?今日相爷从头到尾,可都是从容自若的。”

    “是没有把握降服云山。”萧奕然带笑看我,“所以,我提议与他一边坐而论道,一边下棋。”

    “一边坐而论道,一边下棋?这不是将坐而论道降服他的难度加大了吗?”我抬目看他。

    萧奕然笑了,“于他是。于我却不是。”

    我不解。

    萧奕然看着我道:“自我十六岁起,我便堪破了棋局的各种演变。所以,无论他走哪一步,我都有遏制他取胜的下一步棋。云山先生是一边与我下棋,一边与我坐而论道。而对于我,只是在与他坐而论道而已。”

    我哑然看着萧奕然,半响才道,“堪破了棋局的各种演变?一盘棋里,黑子一百八十颗,白子亦一百八十颗。加起来一共三百六十颗。三百六十颗棋子,演变出的棋局何止成千上万种变化,你竟然……全部都能破解?”

    萧奕然失笑看我,“天赋如此,奚玥不需惊讶。”

    我望着萧奕然,惊讶不减,半响喝茶压惊,确问道:“早上去云山先生的四合院时,你说从此以后我不用易容,等下要下山回城了,我真的不用易容吗?”

    “不用。”萧奕然伸过手来,手指抚过我的唇角。

    揩过我唇角茶渍的他的手指,随后却并没有从我脸上拿开。

    我对上他看我的目光,心中漏跳一拍,脸颊也微微泛热,却终究低目不看他,我侧了侧脸,避开了他擒住我脸庞的手指。

    ……

    稍时众人一起下山。上山的山路险峻,下山更是难行。云山先生和弟子邵云也是有些武功,所以,实际下山难行的,只有我。

    萧奕然对我伸了手。

    我望着萧奕然,我抗拒不了他,山路险峻,我也无法抗拒他。

    作为此地的主人,下山的一路,云山先生不时就山间的各处景致与我们指点,神女峰,九天瀑布,红枫林……

    这时云山先生指着不远处挂满红绸的一棵参天大树,与我们解说道:“那是许愿树。树上的每一条红绸,都是香客们写好愿望系上去的。”

    勇烜瞭望道:“树上红绸快挂满了,香火很旺啊!许给那树的心愿,很灵吗?”

    云山先生摸须笑道:“所谓心诚则灵。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走吧。”这时拉着我的萧奕然,望着不远处的许愿树,往那里迈开了脚步。

    萧奕然拉了我过去许愿树那里,从人们并未跟随,他们在原地发笑。

    我本来觉得许愿树很是稀罕,心驰神往,闻听从人们的笑声,虽是被萧奕然拉着去了许愿树那里,心里却到底别扭起来。

    许愿树旁,萧奕然给了锭银子做香火钱。侍弄许愿树的小道士侍候笔墨,萧奕然捻笔蘸起墨来。

    我在一旁瞧着萧奕然,问他,“相爷想写什么愿望?”

    他拉了我过来,只怕他是要写跟我有关的愿望。

    萧奕然执笔望我,只见他落笔写道:与卿同一身,此生愿足矣。

    我脸上烧红,羞愤看着萧奕然,叱责他道:“你也太没个正经了!什么叫‘与卿同一身’,什么叫‘同一身’?”交颈鸳鸯,颠鸾倒凤,结为一体,不才是同一身么?

    萧奕然一笑道:“这是前朝大学士谢籿,当初与他夫人求亲的诗作里的句子。意思是,和你永远在一起,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萧奕然俯身在我耳边低低道:“分明是你将‘同一身’这三个字想歪了。”

    我抬目看萧奕然,只见他望着我的深幽黑眸里,促狭与爱欲并存……我咬唇看他,才不是我想歪了呢!

    萧奕然亲手将他写了愿望的红绸,系上许愿树。

    望着红绸飘飞的许愿树,望着许愿树边那个雍雅俊美的男子,我突然恐慌起来。恐慌愿望成了真。

    “萧奕然。”许愿树边,我从萧奕然背后,拉住了他的衣角。

    萧奕然回首。

    他转身面对着我,深幽的目光探询看我。

    我仰脸望他,四目对视,我目光纠结,难以开口的纠结。

    我纠结地望着他道:“萧奕然,我完全抗拒不了你的吸引力,抗拒不了你对我的亲密。我仰慕你,我可能对你,还不止仰慕之情……可是这一切,并不能抵去我与豫王近一年的伉俪情深。我心悦豫王。虽然我离开了东方明日,可我心里埋藏着他。甚至他若此刻出现在我面前,应允与我远走高飞,我仍旧会喜极而泣扑到他怀中,他为我抛弃他皇族的身份,没有恢复奚玥记忆的我,理解不了她的国仇家恨,我亦可以为他抛开一切,为了他忘记自己是奚玥,只做他的花小壮,在能脱身的此刻,与他海角天涯,一辈子为他洗手作羹汤。”

    我苦笑望着萧奕然,“他不可能如你一般,为我抛弃他皇族的身份,抛弃他皇族的责任和使命,虽然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我亦明白我将情感托寄给了东方明日,只是错付,当初我就不该爱上他。可爱上就是爱上了,哪里能由自己的意志为转移?”

    “所以萧奕然,还爱着豫王的我,承接不了你对我的一往情深。虽然我抗拒不了你,可我也说服不了自己,如你的愿望那般,心安理得地与你同一身。萧奕然,我无法跟你同一身……”突然便被面前雍雅俊美的男子拥进怀中,我的话一时止住。萧奕然低首,在我耳边道:“我可以等。等你说服了自己,心安理得的那天。你也不用纠结忧急暂时还不能跟我同一身。”

    我愣了愣,欲哭无泪地辩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语气,倒是我猴急无比。

    他的闷笑声,缭绕在我耳边。

    我失笑,不再与他辩驳这个。

    仰首,满树的红绸飘扬,他刚系上去的那条红绸尤其醒目。

    与我同一身,与我在一起,是他此生最大的愿望。

    这样情深的愿望;写下这愿望的那个俊美男子,看着雍容尔雅,却是色荏内厉。我劝解他收放对我的感情,也只是徒劳。

    我失语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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