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登堂

西河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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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辰了?”菡萏捂着胸口边咳边问。

    庆儿端着一碗药来到床边,扶她坐起来,说道:“戌正了,小姐,顾大人本来没说走的,你为什么要他回去啊?”

    菡萏喝下庆儿喂来的一勺药,笑道:“他前两次在这儿就只是照顾我,我整夜咳他也睡不好,天亮还要去衙门,怎如让他回家好好睡一晚。”

    “小姐,您对顾大人太好了”,庆儿忍不住道。

    “我能在他身边,心愿得偿,当然要对他好”,菡萏低声道,“我对他这么好,以后他才可能也对我好。”

    庆儿肯定地点头:“一定会的”,片刻又迟疑,“小姐,顾大人不是说成亲之后会娶您做妾吗?怎么到现在却不再提起。”

    菡萏苦笑道:“他也要给他的正妻留几分颜面和尊重,半年之内不会让我进府的。”

    庆儿搅着碗里的药汤,又舀一勺子送到菡萏嘴边:“小姐打从那次跳楼就留下病根,也不知道顾大人的正妻以后会不会磋磨您,您的身子可再经不住什么风吹草动了。”

    “我倒不怕她磋磨”,菡萏说道,“怕只怕她不磋磨我,更怕她会给他抬妾打压我。”

    正说着,院里传来张老婆子惊讶连连的声音:“哎呦,顾大人,您怎么穿着单衣过来了?这么冷的夜晚定是要冻病的。何小姐,庆儿…”

    还喊着时,菡萏已经披着大斗篷在庆儿搀扶下走到了门口,果然看见顾炼挺拔高大的身形,她忙上前:“这么晚,你怎么又来了?”

    顾炼抹把脸,神情恢复正常:“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菡萏吸入凉气,又咳起来,断续道:“快…进屋…吧。”

    房间里燃着两个炭盆,非常温暖,顾炼看着蹲在他腿边给他搓手的女子,目光最终落在她那两瓣柔软漂亮的娇唇上。

    顾炼的眼神有些恍惚,目前好像是她在笑看着自己,女人不安眨动的睫毛让他回神,才发现他已经吻在了女人的唇上。

    “刚吃过药吗?”顾炼撤离,平静地问道。

    菡萏声如蚊蚋地答应一声。

    顾炼扶起她,“睡吧,我今晚在这儿休息。”

    “那你家里?”菡萏抬头看他,“你夫人她会不会生气?”

    顾炼看她一眼,菡萏立即低下头不说了,她知道根本不能在他面前用一点女人的小心机,他很不喜欢。

    让菡萏睡下,顾炼才到外间对庆儿道:“我出来的急,没有跟家里说,你去柳树胡同看看,告诉我爷爷奶奶一声,我在户部衙门这边的金色胡同。”

    庆儿有些迟疑:“顾大人跟家里说了我家小姐吗?万一…”

    对一个丫鬟的疑问,顾炼没生气,平静无波道:“不必啰嗦,我自然会护好她。”

    “哎”,庆儿高兴地施礼,“奴婢这就去。”

    蹬蹬的脚步声远去,顾炼转身回到内室,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看着床上不安地向他看来的女子,说道:“睡吧。”

    菡萏点点头,掀开旁边的被子:“你也上来吧。”

    顾炼起身,迈步走了过去,女子低头顺从的模样,让他想起和她距离最近那一次他抱着她,她委屈的哭泣渐渐变成假哭…

    顾炼躺在床环起双臂,唇角忍不住勾起。

    菡萏见他脸色缓和,小心地将脑袋靠在他手臂上。

    这边气氛温风习习,柳树胡同顾家却有些沉闷。

    成悠姿站在院子里看着黑洞洞的夜色,不论顾老太太怎么劝她都不回房,她要在这儿等顾炼回来,问问他到底为什么发火?只是帮他拒绝替人写戏罢了,就算那是堂妹他难道不该站到自己这边?

    正想着,被派出去找人的丰年和刘婆子回来了,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丫头。

    顾老太太还没完全花的老眼一看见他们带回一个丫头来,心里一咯噔,立即就知道孙子在外面可能做了什么。

    这个小兔崽子,还没怎么样呢就学会在外面养女人了?

    虽然暗里这么骂,顾老太太面上还是很镇定,对丰年道:“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是让你们去找少爷的,还不把这不知哪家的丫头赶出去?”

    丰年刚才就猜着少爷是去金色胡同了,这时又打发庆儿过来,看来是不打算给少夫人留什么脸面了,他还是闭紧嘴吧。

    如此想着,他便低下头一声不吭。

    “奶奶,别赶这丫头走,我想听她怎么说。”成悠姿眼中盛满泪水,想到某种可能,顿时心痛难当,看向那丫头时却是满目厉色,“说,是谁让你来的?”

    庆儿下意识瑟缩一下,不过想起顾大人说会护着自家小姐,又有了底气,施礼道:“见过少夫人,奴婢是顾大人派来的,顾大人在我家小姐那,让奴婢来和老太太老爷子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看看,就连派我这个奴婢来说也只是跟老太太老爷子说!

    庆儿不自觉有些得意,觉得以后小姐来了这些这少夫人也得退一射之地。

    成悠姿踉跄着后退两步,心口既闷痛又不甘又气愤,她几乎想把这个在无形中炫耀的丫头打死,但理智告诉她只能忍耐。

    什么破落户人家的女人,也敢和她叫板,留下她的丈夫?

    顾炼这么做可对得起一心一意对他的自己?

    成悠姿眼角滑下一滴眼泪,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软倒身体,晕了过去。

    …

    穆大夫人一大早就听到半夏传来的这个消息,当即一拍桌子站起来:“顾家小子忒张狂了,成亲才一个月他就敢在外面养女人,以为我们成家没人吗?”

    穆里坐在首位慢悠悠拿着个茶壶喝茶,闻言嗤笑:你们成家有什么人?

    穆大夫人这段时间因为穆家出了一个宰相出去参加宴会时,收到不少妇人拍的马屁,自觉她家后台很硬,谁惹谁死。

    “老爷,这件事你一定要告诉含彰,让他将那顾家小子好好训斥一番。”她激动地看向丈夫,“我去顾宅看看姿儿。”

    穆里口中的茶没咽下去,呛得他连连咳嗽,一旁的丫鬟赶紧上前拍背,他抬手挥开,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妻子:“我说,你没毛病吧,你口中的顾家小子,是含彰他妻子的堂哥。你掰着手指头算算,你顾家和穆家关系近,还是成家和穆家关系近?更何况现如今满京城谁不知道,含彰那是把他的妻子捧在手里疼的?你不是纯找事儿吗?我告诉你,你别去自找不自在给我丢人。”

    养个女人而已,又不是宠妾灭妻。再说了,就算宠妾灭妻,只要没有追究除了名声难听还能怎么样?

    穆大夫人被穆里一番话说得双眼圆睁,停顿片刻才道:“可咱们和含彰那是一族的,顾家那个外亲能比吗?”

    穆里:我懒得跟讲不通道理的人说话。

    站起身道:“我去做文章,今年参考,你少给我惹事,否则休你我不嫌丢人。”

    穆大夫人又气又恐,半天说不出话来,不过她还是决定去顾家看看侄女。

    这个侄女出生不凡,日后必定有大造化,顾炼一个凡夫俗子怎么敢如此欺辱?

    赶到顾家,看着躺在床上面容苍白的侄女,穆大夫人直接对顾老太太冷了脸:“老夫人,你们就是这么对我们成家的女儿的?顾炼呢,还在骚狐狸那里?”

    顾老太太本还想跟来道两句歉,听到穆大夫人这话,神情也不好看起来,“您好歹是高门大院里的夫人,说话怎这么难听?我家对孙媳妇怎么样,街坊邻居可都看在眼里。我还要问问你们成家怎么教闺女的,昨天把我孙子气得连家都不回?”

    “你,你这个老太太还讲不讲理?”穆大夫人质问。

    成悠姿也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顾老太太,“奶奶,您怎么能这么说?我何曾气景之了,不就是那顾明月请他写戏我推拒了吗?姑母,您说,这算什么大事,他至于因为这点事和我生气,还出去找别的女人吗?”

    成悠姿说着哽咽起来,“而且,听那传话丫头的意思,景之去找那女人不止是这一次,奶奶您也是女人,这件事中我哪点有错。”

    穆大夫人拍拍侄女的手,站起身道:“你们这么欺负人,我可不敢让侄女再住你们家了。顾炼不把那狐狸精送过来我们处置,咱就把事情往大里闹,看到时丢人有麻烦的是谁家。”随即就叫半夏和萱草收拾东西,冷哼:“相爷的面子你们一分都不看,到时可别后悔。”

    顾老太太一辈子没跟人争执过,此时见这成家人明摆着要欺负她孙子,昨晚就对成悠姿产生的不满更多几分,对趾高气昂的穆大夫人更是懒得多看一眼。

    “姿儿,奶奶有句话,昨晚就想说了,翩翩和咱们家向来亲近,早些时候刺绣挣钱还不忘给她大哥,再说同来的还有一朝宰相,你昨天言行上怠慢不是看在亲戚面上就够给炼儿招祸了。翩翩不过是想让她大哥写本戏,你问也不问清楚就推掉,炼儿向来待翩翩亲,有所着恼也是正常。你不说回房间反思,却将家里的人都弄出去找他,自个儿还站在院子里不回去,点那一院子火把,可好让咱们家成了一个胡同的笑柄。炼儿是你丈夫,又是朝廷官员,你只想出你的气发你的委屈,就一点都不想想他的面子?”

    穆大夫人不满地刚要开口反驳,顾老太太转向她道:“穆家大夫人,你也别拿闹大事情吓唬我,你们是相爷族亲,我们也是近亲,真论起来谁更亲还不一定呢。你想找相府撑腰尽管去,老婆子只好舍着脸找我家翩翩说个理。再说了,朝廷哪门律令规定我家炼儿不能在外面有个知心人儿?前几天老婆子出去跟邻居唠嗑,还听说我孙子如今就能娶两个妾呢。”

    “好好”,穆大夫人没想到这个乡下婆子这么能说,一口一个老婆子的是在嘲笑她呢,“那咱就看看是相爷的话管用,还是你家侄女的话管用。”

    撂下狠话,她便呵斥着丫鬟们快点收拾成悠姿的东西,转头又叫婆子们抬软轿进来扶小姐走。

    过程之中,成悠姿低着头半句话也没说。

    顾老太太见她此番,知是想借助相府的势迫使孙子低头,心里对这个孙媳妇失望至极。

    一刻钟后,顾老太太看着穆大夫人带着人大摇大摆离开,脱力地瘫在地上,刘婆子忙上前扶住,低声道:“老太太,现在赶紧去找翩翩小姐说了此事,免得那大夫人随意编排。”

    顾老爷子在走廊上蹲着的,眼看事情谈崩了也没什么反应,磕磕烟袋锅道:“老婆子,你别操小辈儿的心了,我让人去把炼儿找来,自己的事自己处置。”

    顾老太太点点头,她刚才说去找翩翩,那也是让穆大夫人明白他们和相府同样是亲戚关系,并没真的想去给那孩子找麻烦。

    他们找过去,那穆大夫人也找过去,万一让翩翩和她那丈夫起了冲突,老太太往后都不能安心。

    孙子只是在外面有了女人,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宰相也不能不讲道理,因为这么个小事就降自家孙子的官。

    虽是这么想,老太太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孙媳妇的姑父是穆家的族长…

    顾炼此时正在穆府,坐在客厅中仔细看刚给翩翩要来的她写的故事梗概。

    顾明月让婢女把她刚做好的绿豆糕和驴打滚端上来,对顾炼道:“炼大哥,这个驴打滚是我新做的点心,你尝尝。”

    顾炼笑应,目光从纸上移开,拿起碟子里一块圆圆的黄色点心,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点头道:“厨艺越发好了,翩翩,昨天你嫂子说的话别介意,她做不得我的主,咱们兄妹还和以前一样,不会因为各自成家而越发疏远。”

    顾明月有些好笑,那些亲兄弟的成了家还不把各自当成家人呢,不过她明白炼大哥的意思,“嗯,无论到什么时候咱们都是以前那样的好兄妹。”

    没有利益参杂,不因家庭各异。

    顾炼舒心一笑,昨晚心里那种难受的感觉渐渐褪去,接下来便和顾明月说起他对这个故事怎么发展的看法。

    片刻后,穆蕴下衙回家,见到客厅里的人神情微讶,过去问过翩翩才知道是来要故事梗概准备写戏的,笑道:“没想到顾大人还能专门来一趟,昨儿你家那妻子可还说写戏丢人呢。”

    顾明月暗暗在穆蕴胳膊上掐了一下子。

    顾炼说道:“妇人之见,穆相莫介意。”

    穆蕴看了旁边的媳妇一眼,笑笑啥话都没说,在翩翩跟前说鄙视女人的话很不好啊很不好。

    三人又讨论了会戏的情节,眼看着将近午时,顾明月便留炼大哥吃过午饭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