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7 章 流金岁月(38)一更

林木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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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金岁月(38)

    深秋时节,早晚是有些冷的。但是晌午这个时候,太阳却不错。

    桐桐站在院子里,看了眼晾晒着的被子。家里这么安静,还真有些不习惯。

    从阳历九月开始,金明明就去上学前班了。学前班就在小学里面,在小学的最后面圈出来一个院子,村里到年龄的孩子都送去就完了。

    其实村里这上学也没那么严格,家里要是没人看孩子,拿上十几个鸡蛋,找到老师家里,老师抹不开面子,也肯定叫娃去的。一学期学校收不了几个钱,就是看着娃娃不乱跑就行了。

    金明明的老师就在边上的巷子住,还是金家本家,金明明见了得叫姑姑的人。其实她就是个民办老师,为啥会叫她去呢?因为她家的兄弟多,在没分田之前,家里的男丁多,就意味着分的口粮不够吃。不够吃怎么办?不能饿死呀!就得从大队上借。一年一年连着一年的借,但就是还不起这个债。

    还不起大家就有意见,欠着大队的,就是欠着大家的。

    大队也不能逼着人家还粮食,对吧?怎么办呢?想出来个法子,就是说,“你家不是还有个闺女嘛,中学毕业了。不如给咱到学校管着学前班的娃娃,欠了几年的,就叫你家闺女给咱免费干几年。”

    如此,女娃娃不用下地干活了,粮食的事也就这么混过去了。

    因着这个原因当了老师的老师,你说老师咋可能说限制你,说什么不到年纪就不要你的话。不管是谁家的娃,觉得有必要,每学期能给学校教的起那几块钱,那就送来呗。

    因此,两三岁的都给送。老师看顾不过来没事,大的带着小的,这就可以了。

    自家就金明明到年纪了,她去上学去了。小军和小安都小,也没都去!杨淑慧不舍得,既舍不得小的,也舍不得她孙女,觉得她孙女去上学,那么小去那么陌生的环境,已经很可怜很可怜了,要是去了还得照看两个小的,岂不是更可怜?

    所以,坚决不叫不到年纪就送孩子去,“我跟你爸都在家里闲着呢,怎么就看顾不过来?”到年龄是没法子,没人照看也是没法子,咱家有法子,为啥要早早的给孩子戴上笼头?

    行!这也有道理。

    于是,金明明上学了。她一上学,安静了不是一家,是安静了一条巷子。金印带着俩孙子去厂子那边去了,大民就一个批发醋的铺子,还在这边玩耍也是可以的。

    而这个点,婆婆是在大民家,引娣没出百天,婆婆不叫出来。说是天冷了,啥也正好不用干了。就这么养着,养上一秋一冬,等到明年开春了,再说其他。

    谁不说金家的媳妇金贵?自从高大夫说秦引娣又是贫血又有些别的不好,杨淑惠就一直叫这么养着。人家都给孩子办满月之类的,咱不办!不是怕别人吃不肯花钱,是有这个钱和精力,更愿意花在儿媳妇身上。

    杨淑慧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辛苦的日子在后头呢!谁给你帮忙都是一阵的,三个小子,你的身体不好,娃才跟着受恓惶呢!你好我孙子就好,这道理我清楚的很。”

    秦引娣就觉得在娘家吃的苦,只这一年就给补回来了。衣服不用洗,家里不用收拾,饭给端到手里。每顿饭都是肉、蛋、菜、主食,换着花样的做。尤其是家里多了个会厨子手艺的妯娌之后,婆婆的手艺渐长,且十分乐意尝试。

    关键是还有个更有钱的妯娌,特别支持婆婆学手艺!需要啥食材,只管言语。她是真舍得买,然后老三家挺着肚子指导,婆婆亲自操刀去做,做好了自己负责品尝。反正她觉得啥都是好吃的。

    但别人并不是,老三会说,“妈,火候大了,有点焦了。”

    老四家会说,“大料有点陈了,可能窜味了。下次再不买他家的大料了。”

    秦引娣:“………………”她就想,咱也三儿子呢,自问咱做得到婆婆这个份上吗?好像有点难呀!

    因此晚上还偷的跟大民说,“等我将来老了,怕是要不受儿媳妇待见了!啥也不会,那时候也没力气干了。家里不会收拾,饭做的也不好!你就说儿媳妇将来嫌弃不?”

    肯定嫌弃呀!

    所以秦引娣很惆怅,跟杨淑慧说,“妈,你将来可一定得长寿呀!要不然我受了儿媳妇的气,都没个地方说去。”

    杨淑慧:“………………”嗯!我结到这个世上了,千年万年的活呢,安心呆着吧。

    婆婆忙进忙出的,桐桐看的见!想想容易吗?回头老三家要生了,婆婆不伺候行吗?自己跟老三家八成前后脚,婆婆伺候谁不伺候谁?当然了,老三家的娘家给力,人家亲妈可能会过来伺候。但婆婆要只管这边不管那边,人家再就是通情达理,是不是心里也有点不太美!毕竟那边是第一胎呀!

    而自己这边呢?叫亲妈来伺候?不现实!那边老太太年纪大了,离不开人。

    还是得找个合适的人来,哪怕是洒扫收拾屋子帮着采买呢。做饭这个不用太好,只要洗菜切菜这些前期做好,就问说其他的能多费事?

    结果桐桐还没找人呢,四爷给找了人回来。

    还是直接给带过来的,是个五十上下矮小干巴的大娘,说是姓叶。穿的不好,但是收拾的很干净利索。

    四爷一说桐桐才知道,叶大娘是北山山里的人,地方穷的很。男人前几年死了,闺女大了,不想叫在山里吃苦。刚好有一门远亲就在这边县里,她就叫人写信,看能不能在这平原的地方给她家闺女找个对象。

    礼金不要多少,就是想叫孩子离了那个吃水都得跑几十里去背的地方!她想着,平原地方,再穷也比山里的日子好过。

    这也是实情!人家亲戚也没有哄她,真心找了个人家。不算特别好,但也不是特别差,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农户,兄弟好几个,娶媳妇比较难。这彩礼少,当然是好了。从山里娶媳妇,没啥坏处。山里的女娃娃都能干。

    女婿长的不差,也能干,当初还很聪明,就说愿意把岳母接过去。是的!刚结婚就有了孩子,婆婆顾不上照看,那就得岳母来。在这边照看了两个外孙,过来已经六年了。女婿也没撵人,但亲家母小话不断,再加上外孙也能去学校了,确实留着碍眼的!哪怕该下地下地,下地回来啥活都干,可亲家母还是觉得吃她儿的,喝她儿的,把闺女夹在中间两边受气!

    这大娘也很有气性,本来说是搭车回乡去的,结果等车就在厂子门口。她就想问问,这边招人不。比如这么些小伙子干活,烧个热水,洗个衣服,收拾一下卫生,或是想搭伙吃饭,咱也能做饭,一月管吃管住,给二十块钱就干。

    四爷得有两个月都到处问,想找个合适的人上家里干活,当时没说开多少钱,近处的人就拉不下脸,瞧不上这种给人当老妈子的活。这不,凑巧就碰到这么一位。问了情况,一说情况,四爷对这大娘说的女儿女婿所在人家还有印象,确实是有这么一家人,也确实是娶了山里的媳妇。

    四爷就把情况说了,就是家里的活,先去试试。

    这不是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许是这几年在女婿家也得看女婿的眉高眼低吧,眼里特别有活。一看太阳过去了,摸了被子就帮着收了,且叠的规规整整的,问了习惯怎么放,就给放好。做的不快,但是有条不紊的。

    这就对了!家里的活嘛,也不是啥着急的活,慢慢干呗。

    杨淑慧从老大家过来,家里就多了这么一个人。自家老四两口子,在院子里坐着说话。老四拿着淘洗好的葡萄给他媳妇喂呢,他媳妇张嘴等着。然后两人说说笑笑的,却有个年纪大的在边上打扫卫生。

    这个年纪的人呀,见了这个就害怕!这叫啥?这叫奴役剥削人,这是要被打倒的!这就是万恶的资本家!

    她赶紧过去,拿了人家手里的扫帚,“哎哟,妹子,来家里就是客,咋能叫你干活呢?”说着就瞪眼看老四家两口子,“还不给你大姨让座!”

    四爷和林雨桐一愣,就啥都明白了。

    林雨桐看着婆婆就笑,“您在家干活,我俩还歇着呢,这咋就行呢?”说着,她就道,“这不是大姨,这是表姑!这是我爸的远房表妹,你不认得?”

    这个爸不是林双朝,而是公公金印。

    然后杨淑慧含混了,金家有这么一门老亲我怎么不知道?

    四爷信誓旦旦的,“是我表姑,之前不知道有瓜葛,而今知道了,表姑家遇到事了,咱家刚好需要个帮手,把表姑接来不正好。”

    怎么个表亲呢?杨淑慧就问:“你爸知道?”

    知道呀!咱金家的亲戚,我爸咋能不知道?!

    杨淑慧打算问问老头子,但人家来了,她得热情,“妹子,是遇到啥难处了?”

    这叶大娘心里清白的很,两家根本没亲,不过这里面有个尴尬的问题,就是这家里的老当家也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人这嘴特别害怕,家里用个人,好似这保姆就一定会跟男主人怎么怎么着一样。平白多了许多是非!

    所以,不说是别的老亲,只说是男方的老亲。

    行!那咱就是老亲,她只能说,“我奶奶姓金!”其实奶奶是逃难出去的,姓啥也不知道,权当是姓金吧!

    那个年代乱的呀,啥情况都有。杨淑慧不能说真没有!

    就是在门口摘菜的桃嫂子也进来了,“是金家本家的表姑呀?”然后她也跟着叫表姑,“咋了,是受委屈了还是咋了?娘家这么多人,还能被欺负了?”

    然后金印回来,说是有个是他表妹的人!

    他跟儿子对视一眼,而后点头,“啊!对呀,怎么了?老亲戚上门还能撵出去呀?”

    然后家里就多了一个远房投奔来的亲戚,遭遇确实也是可怜,又正好需要人手帮衬,确实嘛,一个个的添孩子,大家都理解。

    就这么着,叶大娘留了下来。

    同族金姓的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性质的表姑,但金印说是的,那八成真的就是的。人家也不会没关系就上门讹人,对吧?于是,金家本族的,按照辈分叫了起来。这个喊表姐,那个喊妹子,晚辈喊表姑,还有喊姑奶奶的。村里的其他人喊叶大娘。

    这不怕谁打倒了!这是收留的亲戚,名义上是这样的。可私底下,待遇如何,桐桐单独跟叶大娘说了,“家里就是这么情况,活不急,但也不少,慢慢来,跟在家里干是一样的。现在这普遍工资三四十,咱管吃管住,我每月给你四十……”

    叶大娘都慌了,“太多了!”

    桐桐摇头,“表姑,在这事上咱不争,我这再要生了,更累。您就当是家里长辈,家里的事只管安排就是了。这四十块钱,我是这么想的。每月给你二十现金,你拿到手里。剩下的二十,我带你去存到存折上。为啥呢?你要留在手里,钱存不住。明儿你女婿打发你闺女来,说是地里要投资,先拿几个,你拿是不拿?后儿,你女婿又说,娃们的学费交不了,你拿是不拿?拿,你将来没有保障;不拿吧,他们觉得你有钱,以前的好一笔勾销了,这一点不好能记一辈子。那就不如,从一开始就给自己留个后手。对外,你只说你一月拿二十。这二十,你就给他们说明白,你会全用在外孙的上学上。娃报名你给交钱,娃交资料费,你给交钱。给娃们买个本子笔放着,这都是你的。能供着外孙们念书,表姑,你就是功臣。娃们只要不丧了良心,老来总有人管的。便是有个万一,存折里的钱,就是保障。等钱攒的多了,你在县城买院子,这就是你老来的保障。真的到干不动的一天,手里捏着这些,娃们就会围着你,撵都撵不走。”

    叶大娘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这真是给她筹谋到尽头了!话说的似乎有以疏间亲的嫌疑,可是活到这个岁数上就知道,人家说的都是对的!事实上还就是那么一码事。

    于是,家里就多了这么一个人,把家里的杂物房收拾出来,叶大娘住。杂物房不大,挨着洗澡间。林雨桐不愿意家里的院子堆积一些杂物,所以有那么一间房,门藏在玻璃房里面,平时花架子挡着,外人都不知道那边有门。唯一不好的是里面没炕,但这问题不大,地上的火道铺满了,这里挨着冬天取暖的炉灶最近,这个房间也该是跟洗澡间一样,是最暖和的,有床就足够了。

    给房间收拾好,又拿了几身不穿的黑灰蓝叫叶大娘改一改就可以穿了。

    于是,天不亮家里就有人收拾,这边收拾完,连大民和三岭那边的院子门口都扫出来了。而后摘菜洗菜,杨淑慧切一切就能下锅。人家把馒头馏了,把粥都小火闷了一个小时了,真就是炒个菜就可以吃饭。

    她也觉出来了,资本家的日子是真舒服。

    之前她还真被唬住了,以为真是亲戚。可随后一看,这个干活这个利索的劲儿,再加上小桐绝不会这么对待落难的亲戚,她也就明白了。

    自家这儿媳妇呀,只要能偷懒,没有什么招数是她想不出来的,谎话张嘴就来。

    才要念叨儿媳妇呢,结果门口传来车声,从一辆吉普上下来好几个人,站在门口犹豫:“请问是林作家|家吗?”

    林作家?啊?哦!自家儿媳妇除了是个懒蛋,其实个作家,虽然不咋务正业。

    杨淑慧把手赶紧在围裙上擦了一下,笑道,“是的!是林作家家,快请进。”

    那就是没找错了。

    张导演看了一边的刘编剧一眼,两人带着两个小年轻就往里面走,被一个大娘带到偏厅。

    哟!而今在农村有这么个农家院当真不一般。

    没有秋蝇飞舞,很干净阔朗。进了小厅,一圈的木沙发,中间摆着茶几。茶几上放着陶罐,陶罐里插着野菊,菊香盈鼻。地面是石头的,拖的干干净净。才一坐下,就有围着围裙的和气大娘端了茶水盘子来,陶瓷壶里倒出淡黄的茶水。

    杯子有些烫,不是因为茶水,而是因为这杯子原本放在置物架的一处敞口扁扁的陶瓷容器里,这大娘用开会烫了之后,才取出来放在盘子里端过来倒茶的。

    怎么说呢?很讲究的人家!

    厅堂的墙上挂着草编的挂件,不粗鄙,很雅致!墙角放着根雕木雕,博古架上放着各种画着画的奇石。

    叫人一看,就觉得雅——现在可不好找这样的雅人了!

    在他们看来,林作家一定是个一等一的雅人。

    可紧跟着院子里传来说话声,慵懒的年轻的女声问:“妈,咋了?”

    桐桐是真不知道家里来客人了,照壁挡住了,站在院子里看不见门口的车,刚才睡懵了,也没听见啥?她打着哈欠,“咋了?是赵大用出狱了?不是苏环婶子今儿去接吗?接回来了?那这可热闹了!坐牢四年,冒出俩孩子了……打起来了吗?”

    杨淑慧:“……”咋就那么爱瞧热闹呢!她赶紧道,“洗把脸,家里来客人了!”

    哦!“不是打起来了呀?!”

    张导从中听出了几分遗憾来,刘编剧摸了摸鼻子,问说,“这是作家小桐?”

    这不会弄错的!张导辩解了一句,“她的作品里所有的人物都刻画的入木三分,想来各个都是有原型的!不过是……作家嘛,善于观察善于提炼罢了!”

    刘编剧心说,感觉你在内涵我是个假作家!